她混在长公主府的下人堆里,端着茶水,俨然是一副丫鬟模样。
珠华老师真是敬业的coser。
可我知道,身为【更】的珠华,一旦执行任务就要见血。
今夜,她是来杀人的。
我不担心珠华的安危,毕竟扶摇阁的服务质量在行业内都是有口皆碑的。我只担心万一善后工作没做好,引起骚乱,我该怎么安全跑路。
暮色降临,一艘雕花巨舫从远处缓缓驶来。船上还未点灯,看得不是很真切。
待离得近了才发现,花船共两层阁楼的高度,每一个檐角下都坠着银铃,随船身摆动发出清脆声响。
三名舞姬跪坐船中,月白色的长裙铺开来,随风被吹成翻卷的花瓣。
“要开始了。”
野那晃了晃杯中的酒,喝完后眉头皱成麻花。
我转过头看着野那痛苦的表情,奚落他:“不能喝别喝呗。”
“啧,这太难喝了。”
我端起玉盏抿了一小口:“挺好的嘛,这可是皇上御赐的酒,专供长公主生辰用。”
“还不如星洲平民家中所酿。”野那言语中净是嫌弃。
也对,星洲的气候干燥,果酒也是出了名的好。
野那和周遭的官员攀谈寒暄,我羡慕地盯着旁边那条坐满女眷的花船。
临窗的几个凑在一起说话,笑声顺着晚风钻到我耳朵里,听得我心痒痒。
我也想和漂亮美女贴贴,我不想听这群大老爷们儿在这儿聊人生理想。
“宋初安,你来做什么?”珠华终于发现了我,悄悄把我拽到一旁。
“陪同野那进行一些无聊但必要的社交活动。”
我悄悄凑到她耳旁问:“你今晚来杀谁的?”
“谁说我要杀人了。”珠华嫌弃地推开我的脸,用下巴示意我看岸边,“扶摇阁探到的消息,有人在长公主寿宴上放了炸药。”
岸边人群里,偶尔混着三两个手握长刀的人,身着寻常百姓服饰,但身板挺得笔直,就差把“我是便衣”四个字写在脸上。
我心下一惊,放炸药,这不是恐怖袭击吗。
“这么大的事不派人告诉长公主吗……”
“两天前就找人上报过官府了,但排查完五条花船,都没有发现炸药,长公主还发了好大的火。”
我深吸一口气,假模假样地试图寻找空气中的异味,无奈船上的美味佳肴实在太多,闻到的全是糖油混合味带来的罪恶香气。
“别闻了,船上没有。”
那炸药怎么上船……除非每个人带一把,最后凑一块儿,不然这量也不够炸。
“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?”
“暂时想不到,你回去吧,注意安全,一有不对劲就让野那带着你跑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,我心里有很强的挫败感。大家都是扶摇阁的人,虽然我出差到了平湖居,但这么大的事我一点参与感都没有。
算了,当下的任务是助野那谈成跟大雍借兵的事,老老实实当我的替身,也算是专业对口。
回到席间,我拉着野那讲了珠华告诉我的所有信息。
野那盯着岸边看了许久,若有所思地说:“烟花。”
天色渐暗,宴席也接近尾声,中心花船上的舞姬和琴师早已撤下,此时岸边正停着一艘载着诸多箱子的小船。
“那是江淮转运使专门为长公主献上的烟花,他的货可没人敢细查。”
岂止是没人敢细查,那平时查货的就是他们的人。
“你看那小厮的鞋底。”野那提醒我。
我努力地眯着眼,恍惚看见搬箱子的人鞋底都有一层粉末状的东西。踩在花船的毯子上,一步一个脚印。
“那是硫磺。”
“烟花有硫磺不是很正常吗……”
“谁家的烟花会漏这么多硫磺出来?”
我朝珠华招手,引起她的注意,指了指天空,做出“烟花”的口型。
珠华看懂了,只反应了片刻,头也不回地离开宴席,应该是去传信了。
此时,长公主端起酒杯站起身朝船头走去。
糟了,这是要下令放烟花!
万一那船上真的是炸药,我们都会受伤。
我有些着急,转头却看见野那从容不迫地喝酒:“你怎么那么淡定?”
“我在想办法。”
“想到了吗?”
“想到了。”
说时迟那时快,野那站起身,高举着酒杯,用银制调羹敲了三下。
每敲一下,我的心脏就跟着剧烈跳动。
花船上,原本有些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野那身上。
“抱歉打扰各位,在下是星洲使臣,今日瞧过大雍的歌舞,想到我星洲也独有一番风情,恰好身边有一女擅舞,特此为大家献上表演,祝愿大雍长公主福寿绵延。”
说完,野那转头微笑看着我,他并未表明王子身份,也许在大雍官员眼中,一个小国家的皇室甚至比不上京中贵族。
不明情况的我早已僵在原地,众人的视线又齐刷刷地转向我。其中夹杂着期待、疑惑,但更多的是嘲笑。
隔壁花船的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,也渐渐安静下来。所有女眷都在窃窃私语,我感受到她们火热的目光。因为羞耻心作祟,所有人的笑容在我眼里都逐渐变得扭曲邪恶。
不用猜我都能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,“星洲小国也配碰瓷我大雍长公主吗?”
野那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:“去吧,替他们拖点时间。”
我四肢僵硬,艰难地站起身走出座位,朝长公主行礼跪拜。
“长公主生辰宴,岂容你一个星洲使臣置喙!”
“你是看不起我大雍的舞蹈,想要一较高下吗?”
“此等盛会,尔等竟妄想博人眼球,惭愧惭愧。”
“此女瞧着风尘气十足,怎可与我大雍舞者相媲美!”
“……”
长公主还未开口,底下坐着的各路大臣倒是畅所欲言,铺天盖地的恶评,把我从头到脚骂了个遍。
我没惹任何人!
“够了!你们对着一个女子指指点点,又成何体统!”隔壁花船上传来一声女子的呵斥,我听着声音颇为熟悉,抬眼一看,竟是那天酒楼里的“小公子”。
她竟敢开口替我说话,是认出我了?
“她只是代表星洲献舞而已,也算是给大家添些乐子,准了。”
男人们的讥笑怒骂被遏止后,长公主才开了金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