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敏低头看着在门口当蘑菇的三人。
宋知遇尴尬地打着“哈哈”：“你......你怎么出来了？哈哈，今天天气是不错哈，你也出来晒太阳？”
裴云宿、周欣：“......”
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话......
“我打算回家去了。”
许敏声音轻飘飘的，风一吹就散了。
死志......
裴云宿在她身上看到了，也许她并不会像她所说的那样，认命般回家，服从安排嫁给屠夫，而是会去找一个无人之地埋骨。
没有仙缘，进不了宗门；身上没有钱财，又是一个弱女子，没办法去别的地方安居。
除了顺从父母之命出嫁，好像就真的只能选择了结这一生。
两条都是死路。
同个屋檐下住了几日，也是个可怜人，裴云宿想了想，还是问道：“你想清楚了？”
许敏看向她。
裴云宿的眼睛宛如一汪深潭，乍一看又有些清澈，像是要把人吸进去。专注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，平静的目光像是变成了一把利剑，可以把人的内心剖开，洞悉你的内里。
她知道。
她什么都猜到了。
许敏潸然泪下，宋知遇急忙上前替她擦去泪水。
许敏摇了摇头，避开了她，转而看向裴云宿：“你能送我下山吗？”
宋知遇和周欣都不明所以，而裴云宿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：“你们两个可以在外面等一下吗？”
得了肯定的答案，裴云宿拉着许敏进屋。
门在眼前阖上，宋知遇与周欣对视一眼，都摸不着头脑。
“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？”
裴云宿拉着许敏坐到镜前，替她解开头发。
“没有。”
到现在，许敏平静得像一潭死水，任她摆布。
裴云宿没再说话，拿着梳子一下又一下梳着她的头发。
许敏常年营养不良，头发干枯发黄，握在手里的手感并不好。
裴云宿帮她梳了一个发髻：“刚刚在门外时说的话，听到了多少？”
“只听到她说要去借钱以后的。”
“我们在想能不能凑些钱，让你找个新地方定居，过自己的小日子。”
许敏惨然一笑：“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，即便摆脱了父母的强逼，也还会有其他人，哪有出路？”
想到她们三个的奇葩经历，裴云宿说话不着调：“想要也没有，我们三个都是穷光蛋。”
许敏只是笑。
裴云宿变戏法似的变出一身衣服和几个首饰。
“这可是用戏法变的，等你再也不睁开眼睛了，就会像烟一样随风而散，怕不怕？”
“有什么好怕的？”
“你可得光着身子在地底下躺着了，还不怕？”
“不怕！”
许敏意外轻松了许多。
裴云宿为她施了粉黛，又将两只绒花戴在她头发两侧，推她去换衣服。
那身衣裳样式简单，没什么花样，但料子是极好的，穿在身上很舒适，桃红色与头发上的绒花颜色也对应着，看起来很有生机。
“走吧。”
裴云宿拉着她的手，迈出门，只对在门口守着的二人说道：“我会送她下山去，你们不必跟着。”
许敏在后补充：“这都是我的意思。”
宋知遇先是被大变样的许敏惊艳了一瞬，闻言回过神，还是担心：“真的要回去吗？”
“嗯。”
当事人已经决定了，她也不好再说什么。
走出几步，许敏停下，转过身来，目光在宋知遇和周欣脸上停留了许久，像是要将这两张脸刻在心底。
那句“再见”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良久，许敏随裴云宿离去。
当初决定让裴云宿送自己一程只是莫名的下意识的决定，也没想怎么样，没想到她硬是将自己带入附近的镇子里。
“瑶台镇离渡厄宗的山门不过几里，受渡厄宗庇护，少受侵扰。城镇中凡人与修士和平相处，一片祥和。”
眼前街道上穿行的人们大多喜气洋洋的，许敏对此却并不关心。
“与我有何干系？”
“你不想在这里安定下来？你若是想，我也是有些首饰能拿给你的，去典当了，在这过一段时间还是够的。”
“不想。”许敏拒绝的毫不犹豫，“我累了，不想再过日日为生计奔波，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。这里看似人人幸福，可里面有没有苦楚、有多少艰难，谁又知道？就算强留，我自己活着已是不易，又如何偿还你？”
“那会儿我看你的眼神，还以为你知道我想要什么。”
裴云宿斜睨了她一眼。
摸爬滚打这么久，她性子冷了许多，但偶尔还是会为那一点良心多管闲事，想要拉某些个可怜人一把。
眼前这个显然心意已决，无法动摇。
本来就是最后一次尝试，既然本人都不珍惜性命，她也只能尊重个人选择。
“我知道你想做什么，既然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，就跟我走吧。”
许敏抿抿唇，跟上她的脚步。
瑶台镇郊外有一片桃林，只是眼下已经过了桃花的花期，只有结的桃子还挂在树上。
“带我来这里做什么？”许敏凝视着前面人的背影。
裴云宿没答话，而是一挥手。
刹那间，许敏方圆百米的桃树上结的桃子脱离枝头，整整齐齐摆放在百米外的空地上。
下一刻，空荡的枝头上竟争相绽开桃花。风一吹，几片花瓣在空中打着转，落到许敏面前。
“你无非是一心求死，让你自己去，不外乎就是上吊跳崖下毒撞墙什么的。”裴云宿话头一转，“女孩子家，活着的时候那么苦，死的时候干嘛还要苦巴巴的，我送你一场不一样的风光。”
许敏不明白。
“我恨你不在乎自己的命，可这是你自己的事，我没有资格过问。”
裴云宿拉着她席地而坐。
“我能做的，只是让你没有痛苦的告别这个世界。你喜欢这些桃花吗？”
许敏靠在她肩头，泪眼朦胧：“喜欢......”
裴云宿又问了一遍：“真的决定了？这一步迈出去，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。”
许敏望着不断飘落下来的桃花，点点头：“是你让这花落下的？”
裴云宿的手搭在她肩头，闻言轻轻笑了一下：“我可不敢居功，这些都是因为你。”
“是嘛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