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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铁槛寺里凤姐开黑店 馒头庵中秦钟点外卖(1 / 1)

贾府送秦可卿灵柩往铁槛寺去,那仪仗煊赫,人潮如沸,哭声震天价响彻云霄,真真是把一条官道哭成了汹涌的泪河。及至到了铁槛寺,那寺名便透着森森冷铁般的威严,仿佛一道隔绝生死、划分阴阳的巨闸,默然镇守着轮回的边界。朱门一启,肃穆的梵呗钟磬之声扑面而来,然而顷刻间,这佛门清寂便被贾府浩荡的人马冲得七零八落。衣香鬓影,环佩叮当,顷刻间佛堂成了喧嚷的市廛,肃穆的禅房成了摩肩接踵的逆旅。

客房终究有限,狭仄得令人气闷。王熙凤两道修眉一蹙,丹唇微启,那清凌凌的声音便如碎玉般掷地有声:“这地方腌臜,气味也浊。宝玉、秦钟,你们几个小的,随我挪挪窝,咱们去那馒头庵清清静静住一晚罢!”

那馒头庵名字虽俗,庵堂却小巧雅致,几竿修竹,数丛芭蕉,倒也隔绝了铁槛寺那边的喧嚣。庵主净虚老尼闻听贵客临门,忙不迭地迎出来,脸上堆叠的笑容比佛前供奉的香花还要殷勤热烈:“哎哟哟!我的凤奶奶!真真是菩萨驾临,满庵生辉啊!这月色今宵,必是沾了奶奶的仙气才这般皎洁!”她双手合十,几乎要拜下去。

凤姐被这滚烫的奉承熨帖得通体舒泰,矜持地扬了扬下颌,由净虚引着,款步入了禅房。待安顿下宝玉、秦钟等人,净虚老尼觑着空隙,那双阅尽世情的眼睛滴溜溜一转,便凑到凤姐身边,屏退了左右,脸上堆出十二万分的恳切与神秘。

“奶奶,”她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沙哑,“长安城里头,有一桩孽缘悬而未决,搅得几家不得安生。说来也是可怜,一位金尊玉贵的张金哥小姐,花朵儿似的人品,早年间便许了守备家的公子,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。唉……”净虚重重一叹,仿佛那愁绪已化作了千斤重担压在她心上,“谁承想,知府大人那位内弟李衙内,不知在哪处惊鸿一瞥见了金哥小姐,便如痴如狂,立誓非卿不娶!张家……唉,也是情势所迫,竟生了悔婚之意。那守备府岂是省油的灯?一纸诉状告到长安府衙。奶奶您想,知府大人……那可是李衙内的嫡亲姐夫!这官司,张家眼见着是要一败涂地,万劫不复了!”

凤姐端坐椅上,纤纤玉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腕上一只翠生生的玉镯,闻言只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,那声音冷峭如檐下冰棱:“哦?这等背信弃义、攀附权势的官司,老菩萨巴巴地说与我听做什么?我们这样诗礼簪缨的世家,难不成还去管那起子混账官司?没得玷污了门楣!”她眼波流转,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,直直刺向净虚,“莫非是张家走投无路,求到了你这佛门清净地,想托你当个中人,攀扯上我们府里的门路?”

净虚心头一凛,随即脸上那悲悯愁苦之色愈发浓重,几乎要滴下泪来:“阿弥陀佛!真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奶奶您这双慧眼!”她双手合十,急急念了声佛号,“张家也是走投无路,只求能退了守备家的婚约,全了李衙内一片痴心。他们倾家荡产,愿奉上三千两白银,只求奶奶慈悲,在云老爷(云光节度使)跟前递一句话!这银子,是张家倾家荡产的供奉,更是李衙内泣血椎心的赎罪钱啊!”她觑着凤姐神色,声音愈发恳切,“奶奶!这点子事,在别人眼里是登天的难,可在您跟前,不过是拂一拂衣袖的尘埃!您是谁?您是脂粉队里的英雄,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万不及一!贾府的金面,云老爷岂有不从的?您动动玉指,便是救了几条性命,成全了一段肝肠寸断的痴情啊!这银子,只当是给奶奶添些脂粉钱,也是他们张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,才能得奶奶垂怜这一遭!”

这一番话,句句敲在王熙凤心坎上。三千两!那沉甸甸白花花的银子仿佛已在眼前堆成了小山,映着她心底那簇名为野心的火焰。她面上却如古井无波,只把玩着镯子的手微微一顿,丹凤眼斜睨着净虚,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:“罢了!”那声音带着一种施恩般的慵懒,“看在你老菩萨面上,也是那守备家仗势欺人忒不像话!这银子,我原是不屑的……权当是积点阴德吧。你让张家备好退婚文书,只说是琏二爷的意思。银子……先寄存在你这佛门清净处,回头我打发旺儿来取。”她话锋陡转,眼神瞬间冷冽如刀锋,直刺净虚眼底,“此事若透出半点风声,仔细你的皮!”

净虚老尼一颗心欢喜得几乎要跳出腔子,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因这巨大的狂喜而颤抖起来,连连合十躬身:“奶奶放心!此事比那佛祖拈花传法还要隐秘!老尼便是烂在肚里,也绝不敢吐露半个字!”她心中已开始拨弄那如意算盘,盘算着这笔丰厚佣金该藏在哪尊佛像的莲花座下才最稳妥。

是夜,月华如水银泻地,将馒头庵小巧的庭院浸在一片朦胧的清辉里。白日里喧嚣的人声已歇,只余下几声遥远的虫鸣。秦钟躺在禅房的榻上,却如卧针毡,白日里姐姐出殡的巨大哀恸,此刻竟被另一种更炽热、更焦灼的火焰烧得无影无踪。他的心上,他的眼前,全是那个清秀单薄的小小身影——智能儿。

他悄悄起身,心在腔子里擂鼓般狂跳,溜出禅房,熟门熟路地摸向后院井台。果然!那魂牵梦萦的身影正在月下汲水。小小的身子弯着,吃力地提着一桶清冽的井水,那宽大的灰布僧袍裹着她单薄的身形,在夜风里轻轻飘动,月光勾勒出她侧脸柔和的弧度,宛如一尊误落凡尘的玉雕观音。

秦钟的心瞬间被怜惜与渴望填满,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,不由分说便去接那沉重的水桶,指尖有意无意地拂过智能儿冰凉的手背。

“啊!”智能儿如受惊的小鹿,猛地一颤,水桶几乎脱手,她急急退开一步,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火烧云,声音细若蚊蚋,带着惊惶与无措,“秦……秦相公!你……你怎么到这里来了?快放手!这是……这是佛门净地!让人瞧见,我就……我就没活路了!”

秦钟却将那水桶稳稳放下,顺势紧紧攥住了她欲挣脱的手腕,那纤细的腕骨在他掌中微微颤抖。他俯下身,灼热的气息几乎喷在她耳畔,声音低沉而急切,带着少年人不管不顾的执拗:“智能儿!我的智能儿!你可知这一日不见,于我便如同三秋煎熬?白日里人声鼎沸,你我近在咫尺却如隔天涯!这夜深人静,月满中天,你竟忍心拒我于千里之外?叫我如何能不想你?如何能不念你?”他的话语如同滚烫的岩浆,灼烧着少女脆弱的防线。

智能儿被他掌心的热度烫得浑身发软,理智在苦苦挣扎,那身灰布僧袍像一道无形的枷锁,勒得她喘不过气:“想……想又有何用?”她眼中已泛起水光,声音哽咽,“秦相公……你我之间……隔着的不是这庵墙,是佛祖的法度,是剃度的青丝!我是出家人……出家人啊!”那“出家人”三个字,她说得如同泣血。

“出家人?”秦钟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叛逆,他猛地将少女更紧地拥向自己,另一只手竟要抚上她光洁的头顶,“什么出家人?什么清规戒律?我秦钟不管!我不管那高高在上的佛祖菩萨!我只知道,我要你!智能儿!这冰冷的庵堂困不住你,那泥塑的菩萨也管不了我的心!我只要你!”他的眼在月光下亮得惊人,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,低头便要去寻那两瓣颤抖的、如带露花瓣般的唇。

“好哇!秦鲸卿!”

一声清亮带笑的叱喝,如同惊雷炸响在这月夜迷梦之中!假山石后,宝玉猛地跳将出来,叉着腰,一双灵动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促狭而洞悉一切的光芒,直直盯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。

“我说你夜里怎地翻来覆去,原来魂儿早被这馒头庵的‘馒头’勾了去!”宝玉嘴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,目光在秦钟惊惶失措的脸上和智能儿惨白如纸的面上来回扫视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地念道,“好个‘得趣馒头庵’!秦鲸卿,这馒头庵的‘馒头’,滋味究竟如何啊?可还香甜?”

“轰”的一声,秦钟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顶,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,只剩下彻骨的冰冷和羞耻。智能儿发出一声短促绝望的呜咽,如同濒死的小兽,猛地挣脱了秦钟已然僵硬的手,连那桶水也顾不得,双手死死捂住瞬间血色褪尽的惨白脸庞,跌跌撞撞地转身,那灰色的僧袍在月光下化作一道仓皇逃窜的影子,瞬间便消失在庵堂深处的黑暗里,只留下满地破碎的月光和一片死寂。

宝玉那带笑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,如同魔咒。秦钟僵在原地,如同被施了定身法,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——若让严父知晓……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,猛地扑向宝玉,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捂住宝玉的嘴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哀求:“好兄弟!我的亲祖宗!求求你!千万……千万莫嚷!一个字也莫对人提起!若叫我父亲知道了……我……我这条命便交代了!骨头都要被他打折了去!”

宝玉被他捂得几乎喘不过气,呜呜挣扎着,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依旧盛满了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,亮晶晶地瞅着秦钟。待秦钟惊魂稍定,手劲微松,宝玉才挣脱出来,大口喘着气,脸上却笑得更欢,像只偷腥成功的猫:“咳咳……不嚷出去?行啊!”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弄皱的衣襟,歪着头,狡黠地眨了眨眼,“那你可得应承我一件事儿!”

秦钟此刻如同砧板上的鱼肉,哪里还有半分讨价还价的余地,只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宝玉看,忙不迭地点头应承,声音急切而卑微:“应!应!莫说一件,十件百件都使得!只要你不说!只要你不说出去!”他眼中是赤裸裸的乞求,仿佛宝玉此刻便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。

宝玉这才满意地晃晃脑袋,月光落在他玉白的脸上,笑容如同偷藏了月光的精灵,带着一种天真又狡狯的得意:“嘿嘿,君子一言,驷马难追!这可是你自己应下的!至于什么事儿嘛……”他故意拖长了调子,欣赏着秦钟紧张到极点的表情,“小爷我一时还没想好,权且记着!秦鲸卿,你今日可是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!天大的人情债!”他重重强调了“天大”二字,心满意足地看着秦钟那张面如死灰、写满后怕的俊脸,觉得今夜这趟“夜游”,收获之丰,远胜读十本圣贤书。

次日破晓,天际刚泛起一丝蟹壳青。王熙凤已收拾停当,准备启程返回铁槛寺。净虚老尼率领庵中大小尼姑,毕恭毕敬地送至庵门之外。凤姐容光焕发,眉梢眼角都蕴着一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飞扬神采。那三千两白银虽还未曾真正落袋,却已在她的心湖里激荡起巨大的涟漪,让她通体舒泰,仿佛连这清早微凉的空气都吸得格外畅快。她步履轻盈地登上那华丽的车轿,珠帘垂落,掩去了她唇边那一抹志得意满的冷笑。什么阴司报应?她心中不屑地嗤笑,那不过是软弱无能者自欺欺人的虚妄枷锁!她王熙凤行事,但凭心意,何曾畏首畏尾过?只要她想,只要她伸手,这世间便没有她够不着、办不成的事!这念头在她胸中激荡,如同无声的雷霆,让她纤细的脊背在晨光中挺得笔直。

秦钟一步三回头,目光如同生了根,死死缠在那渐行渐远的馒头庵灰扑扑的庵门上。那扇门,昨夜还吞吐着令他窒息的恐惧与灭顶的羞耻,此刻却仿佛成了隔绝仙凡的南天门,门内锁着他失魂落魄的心肝。宝玉早已钻进了另一辆马车,此刻却探出半个身子,瞧见秦钟那副失魂落魄、如丧考妣的模样,忍不住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扬声打趣道:“鲸卿兄!快些上车!再瞧下去,眼珠子都要黏在那‘馒头’上了!当心回去,世伯让你尝尝‘竹笋煨肉’的滋味,那才真真儿是刻骨铭心呢!”那“竹笋煨肉”四字,他咬得又脆又响,带着十足的促狭。

秦钟猛地回神,被这玩笑刺得面红耳赤,又羞又恼,狠狠瞪了宝玉一眼,低斥一声:“就你多嘴多舌!”悻悻然爬上了车。车轮碾过青石板路,辘辘作响。他靠坐在颠簸的车厢里,心绪却比这山路更加崎岖难平。昨夜井台边那惊心动魄的一幕,智能儿冰凉颤抖的手腕,她绝望逃离时灰色僧袍翻飞的残影,宝玉那如同魔咒般钉在他耻辱柱上的“得趣馒头庵”……还有宝玉手中那柄不知何时会落下的、名为“人情债”的利剑……种种念头纷至沓来,撕扯着他,让他坐立难安,哪还有半分心思去哀悼身后那辆沉重马车里躺着的、曾经待他如珍似宝的亲姐姐秦可卿?

前路烟尘微茫,遮断了回望的视线。馒头庵那青灰色的轮廓终于彻底消失在晨雾与山岚之后。秦钟颓然靠向车壁,闭上了眼。而凤姐的车轿内,她正闭目养神,唇角那抹掌控一切的笑意,在车厢摇晃的阴影里,显得格外深邃莫测。长安城里那对苦命鸳鸯——张金哥与守备公子的命运,已被这三千两白银和她轻飘飘的一句话,推向了不可知的、血色的深渊。车轮滚滚,载着各自不可言说的心事,碾过这浮华而悲凉的尘世之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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